那股燥热而浑浊的气息裹挟着尘土与绝望扑面而来。
李青针站在医馆的屋檐下目光穿过摇曳的柳条望向村口。
那里黑压压的人影正蹒跚而来像一群被狂风吹散的败叶。
他们衣衫褴褛面色蜡黄每走一步都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压抑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像是破旧风箱在垂死挣扎有些人的嘴角甚至挂着触目惊心的暗红血丝。
山外的战乱终究还是将瘟疫这头猛兽驱赶到了涪水村的门前。
然而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并未出现。
村里刚放下农具的汉子们只是默默地看了来人一眼便转身从自家墙角取出一捆色泽深褐的线香。
香头被火镰点燃一股辛辣中带着草木清气的烟雾袅袅升起迅速在村口弥漫开来。
流民们被这股奇特的味道一冲咳嗽声竟奇迹般地减弱了几分。
他们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畏惧又渴望地看着这个被烟雾笼罩的村庄。
李青针没有动。
他看见赵篾匠——那个平日里只会闷头编筐的男人此刻却成了主心骨。
他指挥着几个年轻人有条不紊地在村口通道上搭起了三道截然不同的竹帘。
最外一层挂满了晒干的苍耳子密密麻麻如同天然的甲胄。
风一过无数细小的果实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更将那辛辣的香气搅动得愈发浓郁。
中间一层垂下的是一根根用艾草搓成的绳索颜色青绿散发着沉静的苦香。
而最内一层竟是细细的陈皮丝橙黄透亮风过处柑橘的清芬若隐若现。
三道帘三种气味三种功效。
苍耳通窍艾草辟秽陈皮理气。
看似简单的布置却将一道无形的屏障死死地挡在了瘟疫与村庄之间。
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怀中熟睡的婴儿轻轻摇晃着口中哼唱着一段奇异的歌谣:“风不来邪不入我家门口三道锁。
苍耳挡艾草拦陈皮爷爷守家园……” 那调子分明是李青针几年前教给村里孩子们的《避瘟谣》却不知何时被他们自己改了词变得如此贴切如此鲜活。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哭喊刺破了焦着的空气。
一对夫妇抱着一个浑身滚烫、呼吸微弱的孩子踉跄着跪倒在竹帘前。
“神医!求求神医救救我的孩子!” 村民们自动让开一条路却无人上前。
李青针正要迈步却见几个妇人已然行动起来。
她们没有将孩子送入任何一间屋子而是七手八脚地在村口的一片空地上用几块木板和一卷草席飞快地搭起了一张怪异的“床”。
这张床一半暴露在午后的阳光下另一半则被厚厚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温草席覆盖。
孩子的头下枕着的不是柔软的棉枕而是一个装填了石子的粗布枕头。
李青针瞳孔微缩他走近几步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掀起巨浪。
日照为阳草席导阴那枕中之物……他伸手探入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光滑竟是数枚经过打磨的磁石! 向日补阳藉草泄阴磁石镇惊安神。
这分明是他多年前偶然构想却因条件所限未能完善的“两仪调神法”的雏形! 是谁? 是谁将他一个不成熟的念头变成了眼前这救命的造物? 他看向旁边一个脸上还带着泥污的少年沉声问道:“这床是谁教你们搭的?” 少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没人教啊。
就是看您以前给王大爷晒腿的时候好像就这么弄过一个架子我们就学着搭了。
” 李青针默然。
他想起来了那是三年前为了给一个风湿入骨的老人驱寒他做过一次类似的尝试却因效果不彰而放弃。
没想到这无心之举竟被这群山野村夫默默记下并在今日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绽放出了光芒。
他俯下身准备为那孩子诊脉。
可当他的手指即将搭上那细弱的手腕时却发现那里早已被几只小手占据。
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正轮流用他们小小的手掌在那患儿的手腕上轻轻抚摸、按压。
一个虎头虎脑的女孩用自己温热的手心覆盖着患儿冰凉的皮肤嘴里念念有词:“我奶奶说手心热就能赶走身体里的冷鬼。
” 她刚松开另一个瘦高的男孩立刻跟上用他的小拇指精准地点在患儿的“内关穴”上力道不大却持续不断。
“我爹打猎伤了胳膊李先生就按这里说这里通着心堵了人就没气了。
” 他们不懂什么叫经络也不知何为穴位更说不出半句医理。
他们所拥有的只是祖辈口口相传的生活智慧是田间地头最朴素的经验。
然而就是这些最原始的“手段”却在不知不觉间为这个垂死的孩子完成了一次最基础的经络疏导。
李青针的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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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针灸鼻祖涪翁传第331章 插根树枝也懂认穴来源 http://www.jjmfgc.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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