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上的那个红圈是周特助在顾晏舟出行前按照惯例标记在顾宅家庭日历上的归期。
以往苏晚从不曾留意过这个细节那只是他繁忙行程中一个与她无关的注脚。
但这一次那个被红笔圈出的日期却像带着温度般在她眼中变得格外醒目。
归期当天苏晚醒得比往常更早一些。
晨曦尚未完全驱散夜色她躺在床上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帘缝隙中透出的微光第一个跃入脑海的念头竟是精确的计算着巴黎与国内的时差推断着他此刻是否已经登上了返航的航班。
这个认知让她微微一怔随即一种混合着期待与细微紧张的情绪如同细小的气泡在心底悄悄升腾。
她起身走到日历前指尖轻轻拂过那个红圈一种奇异的实感落在指尖——他真的要回来了。
整个白天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画室里的玉兰花礼服已近完成但她修改细节的笔触却不如往日专注。
午后她站在厨房里看着料理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系上了那条浅米色的围裙。
她并没有打算准备多么隆重的接风宴。
只是当她站在灶台前看着锅中咕嘟冒泡的山药排骨汤氤氲的热气带着熟悉的香气弥漫开来时心里竟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妥帖与安宁。
仿佛这道他曾默默喝完并说了“很好”的汤成了迎接他归来的、最恰当的仪式。
行动先于思考情感沉淀在最为日常的细节里。
当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顾宅一如往常般安静。
苏晚将最后一道清炒时蔬端上餐桌餐桌上摆放着简单的三菜一汤与那夜他晚归时别无二致。
她解下围裙听着挂钟指针规律的滴答声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原来等待一个明确归期的人会让时间变得如此具体而缓慢。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苏晚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从餐厅快步走向玄关。
顾晏舟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身后是浓重的夜色。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身形挺拔依旧但眉宇间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淡淡倦意。
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脚边立着那个熟悉的灰色行李箱。
他正要弯腰换鞋抬眸的瞬间却因餐厅方向透出的温暖灯光以及站在光影交界处、正望着他的苏晚而动作微微一顿。
显然他并未预料到会有一盏灯和一个人在这个世间以这样的方式等待着他的归来。
四目相对。
苏晚看着他带着倦容却依旧英俊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来不及掩饰的微愕胸腔里那股盘旋了一整天的细微紧张忽然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盈的、柔软的踏实感。
“你回来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还有更多的是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自然与温暖。
顾晏舟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似乎比平时更深沉几分掠过她明显是刚刚忙碌过的模样最终落在了她身后餐厅里那桌冒着热气的、简单的饭菜上。
他眼底那抹微愕渐渐沉淀下去一种更为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缓缓浮现。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旅途的沙哑。
他弯下腰沉默地换好拖鞋然后直起身将手中的行李箱靠墙放好。
接着他走向她步伐沉稳。
在路过她身边时他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走向餐厅的餐桌。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那几道熟悉的家常菜最后落在了餐桌一角那几个包装精致、印着法文标签的玻璃罐上——那是不同品种的法国蜂蜜。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拿起其中一罐透着琥珀光泽的蜂蜜然后转身面向跟着他走进餐厅的苏晚将蜂蜜轻轻推到她面前的桌面上。
“答应了你的。
”他开口声音依旧不高却比刚才少了几分沙哑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温和的质地。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
而屋内有一盏灯有一桌冒着热气的家常菜有一个人在等他回家。
而他跨越了七千多公里的距离带回了承诺的蜂蜜。
苏晚看着桌上那罐晶莹剔透的蜂蜜又抬眸看向站在灯光下、身形高大的顾晏舟。
他履行了一个如此微不足道甚至带着点一时冲动痕迹的承诺。
可正是这个承诺的兑现与他此刻站在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家中的身影重叠让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那条简洁的行程报备早已超越了信息传递本身的功能。
那罐远道而来的蜂蜜也不仅仅是甜蜜的礼物。
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种无声却郑重的宣告。
宣告着他开始在心理上将她纳入了“家人”的范畴。
家不就是那个你会主动告知归期会有人为你点亮一盏灯、准备一碗热汤而你也愿意为之带回一份小小甜蜜的地方吗? 行程报备是归属感的雏形。
而归期似蜜是家最初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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