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
九十多个日夜对于一座城市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
霓虹灯依旧在夜幕下流淌如同永不凝固的彩色油脂覆盖在钢筋水泥的丛林表面。
维港的海风依旧带着咸腥只是如今似乎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深海锈铁的金属气息。
那场几乎将湾仔码头从地图上抹去的“决战”在官方记录和主流媒体上被定义为“特大燃气管道泄漏引发的连锁爆炸事故”。
伤亡数字被精确到个位重建工作有条不紊新闻热度和公众的记忆一样迅速被新的明星绯闻和股市波动所取代。
仿佛那嘶吼的触手、飞溅的机油、齿轮咬合血肉的恐怖声响都只是一场集体高烧下的噩梦。
但有些人知道那不是梦。
阿柒走在深夜的街道上左眼处蒙着一块粗糙的黑色眼罩边缘渗出些许机油的污迹。
他原来的那只赛博义眼三个月前在码头的废墟里被他亲手用一块尖锐的锈铁片硬生生剜了出来砸得粉碎。
那玩意儿在他脑子里“看”到的东西他不想再“看”第二次。
他失去了洪兴兄弟失去了山鸡哥失去了浩南哥最后连这只曾带给他无数便利和力量的“罗盘义眼”也失去了。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刚从乡下偷渡来港、一无所有的愣头青只是身上背负的不再是懵懂和对未来的憧憬而是沉重得几乎要压垮脊梁的记忆以及一种……无法言说的“污染”。
即便义眼已毁那声音也并未完全消失。
它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颅腔深处共鸣。
极其微弱极其规律像是老式座钟内部精密的机芯在运转又像是某种庞然巨物沉睡时平稳的呼吸与心跳——一种冰冷的、非人的、齿轮啮合的“心跳”。
这声音在他独处时在夜深人静时尤其清晰提醒着他有些东西一旦接触便如附骨之疽永不超脱。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
直到他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新建的地铁站入口前。
站名牌上“鲗鱼涌新风站”几个崭新的LED字闪着冷白的光。
据说这是为了改善东区交通新建的站点贯通了旧时一些废弃的隧道。
站内灯火通明光可鉴人充满了消毒水和新油漆的味道。
但不知为何阿柒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那深埋于脑髓的齿轮声似乎也略微急促了一丝。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进去。
已是末班车过后站厅空旷无人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自动闸机敞开着像是某种默许的邀请。
他沿着下行扶梯深入地下。
月台层更是空荡惨白的灯光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候车区长椅广告牌上的明星笑得毫无生气。
预期的列车轨道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堵新砌的、刷着灰浆的水泥墙封闭了隧道的入口。
墙壁前孤零零地立着一台电梯。
一台与周围簇新环境格格不入的老式电梯。
它的轿厢外壳是沉重的暗色铸铁上面铸造着繁复而扭曲的花纹既像是纠缠的藤蔓又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生物触手。
门楣上方并非数字显示屏而是一个古老的、指针式的楼层指示表盘黄铜指针静止不动蒙着一层油腻的灰尘。
整个电梯散发着一股陈旧金属、机油和……淡淡海腥混合的怪味。
阿柒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正想转身离开一阵微弱的电流噪音响起电梯门旁那个斑驳的、只有一个向下箭头的呼叫按钮忽然自动亮起发出幽绿的光。
“嗡——” 低沉的电枢启动声从电梯井深处传来沉闷而吃力仿佛拖拽着千钧重物。
那声音与他脑内的齿轮声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振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叮——” 一声嘶哑失真的铃响铸铁电梯门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轿厢内部是暗红色的木质板壁有些地方已经开裂露出里面黑漆漆的底色。
顶灯是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光线摇曳不定在轿厢壁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里面空无一人。
阿柒僵在原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他。
不能进去!理智在疯狂呐喊。
但他的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目光死死锁定在轿厢内部那一片昏黄与暗红交织的空间。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他身后的入口通道传来。
笃。
笃。
笃。
皮鞋敲击着光滑的瓷砖地面节奏稳定带着一种旧式的、刻板的韵律。
阿柒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穿着九七年香港皇家警察冬季制服的身影正从扶梯尽头不紧不慢地走来。
深蓝色的哔叽面料制服肩章、帽徽一应俱全甚至腰间的皮质武装带和点三八左轮枪套都清晰可见。
那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线条紧绷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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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港诡朋克第289章 尾声电梯里的新乘客来源 http://www.jjmfgc.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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